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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消防员,他的文章入选大学教材,他是云财校友黄志鹏!

近日,《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云南网等中央及地方媒体的新媒体账号报道了一位“能文能武”的消防员,这位奋战在消防救援一线的“蓝朋友”撰写的文章《人生天地间 当识范仲淹》被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普通高等教育公共课系列教材《大学语文》选用了。


说起这位“蓝朋友”,对“小云彩”们来说并不陌生,他叫黄志鹏,是我校2000级工商管理学院人力资源1班的“大师兄”。他2002年入伍,2004年退伍复学,进入时为新闻传播系(现传媒与设计艺术学院)的广告学专业继续本科学业,毕业后进入云南省消防救援总队楚雄支队工作至今。除了上面提到的入选《大学语文》教材的文章,这位“大师兄”还以笔名“黄虫子”出版了《行商列传》《虫说三国》两本以汉朝为时代背景的书籍,真正可谓是“文能经世致用”,“武能抢险救灾”。

据黄志鹏大学时的老师回忆,当年在“新闻写作”的课堂上,黄志鹏曾用绘声绘色的语言将《水浒传》名篇《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改写成了一篇“社会新闻”,令人印象深刻。他在云财的学妹刘海凤,在他的经历被人民网报道后,在自己的朋友圈写道:“咱都不好意思说曾是大学同学,可人家退伍回来愣是2年完成了4年学业,还拿了优秀毕业生,老师每课必念‘看人家黄志鹏!’”

对于自己的文章在网络上“爆火”的事情,黄志鹏没有太在意,在接受云财记者团学生记者采访时,咱“大师兄”这么对“小云彩”说:“努力读书长本领,学得一技之长,可以安身立命;做到出类拔萃,便能万众瞩目。” 

这么有趣有料的“大师兄”,是不是让人必须点一个大大的赞!

全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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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天地间 当识范仲淹

学者卡尔·郝伯(CarlHaub)推论,5万年来,地球上生存过1081亿人。人们通过言行,筛选朋友、寻找同道、求取共鸣。无论全球同时存在几千人亦或几亿人,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一直处于孤独状态。

博弈啊、权衡啊、折中啊,大行其道,搞出一门门显学。趋利避害的熙熙攘攘,持节而行的数目寥寥,蠢货倒成了稀缺资源。

英雄人物是沙碛(qì)里的珠玉,他们的浩然正气,源于日月星辰天汉之上;他们的光辉一生,扛着责任走正道做实事。他们数量很少,凤毛麟角,但正是这些少数派,让人成为人,而不是继续沉沦于畜生道。

我们把时间往历史深处拨转一千年,去看看,一个至今光芒万丈的名字。

河北省正定县曲阳桥镇高平村一户人家,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两岁的孩子改嫁山东。孩子年纪稍长,在寺庙寄宿读书。生活极其艰苦,每天煮一碗稠粥,划成四块,早晚各取两块,拌着腌菜、醋汁就食。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三年。

二十三岁,他到河南商丘睢(suī )阳一所免费的公立学校读书。南都留守的儿子与他同窗求学,向父亲讲述了他的情况。这位长者心疼他常年吃粥,送来一些美食。他一口不尝,任佳肴发霉。同学怪罪起来,他行礼致谢说,我已安于划粥割齑(jī)的生活,担心一享受美餐,日后就咽不下粥和咸菜了。

从春至夏,经秋历冬,不避寒暑,连岁苦读,夜半和衣而眠。数年后,这个贫寒的学子,习得一身本领,养成一腔正气。谈吐行止,庄重沉稳,俨然大家风范,慨然以天下为己任。

一天,国家最高首长巡视地方,浩浩荡荡的车队经过商丘,举城轰动,人们争先恐后聚拢观看。唯独他闭门不出,埋头读书。有个要好的同学特地跑来,急切地说道:“快去看,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千万不要错过!” 学生说:“将来再见也不晚。”继续读书。

第二年,他布衣草鞋,长途跋涉来到京城,面对一张试卷,洋洋洒洒,挥毫而就。成绩公示,榜上有名,跻身官宦队伍。上午还属一介草民,下午就登堂入室,与掌控天下的人同席欢宴。从此,开启了四十年的仕宦生涯。

这位了不起的学子,名叫范仲淹。北宋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和文学家。

华夏浩瀚天空中最为闪亮的恒星之一。他身居庙堂之高,宰执天下;他戍守西北边塞,统兵作战;他寄情江湖之远,造福苍生。文治武功显赫如日月,出将为相臻( zhēn)至人生之极致。

或许你不知道范公治理天下的业绩,不了解他统御边军征伐西贼的功勋,但你或许听过这两句话: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当年,贫寒无依的学子,一天吃一碗凉粥,为什么不坠青云之志?因为,有底气在,学得满腹诗书,一定会受到朝廷的器重。当年,寒窗苦读的书生,面对皇家的仪仗,为什么心如止水?因为,有正气在,以我之才,一定蟾(chán)宫折桂光彩照人。

“先儒论宋朝人物,以范仲淹为第一。”这一句话,仅仅因为他显赫的职级身份吗?不。还来自他穿越千古而不朽的精神、良心和风骨。

天禧五年(1021年),范公调任泰州西溪盐仓监,负责监督淮盐贮运及转销。

西溪濒临黄海,旧堤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卤水充斥,淹没良田,毁坏盐灶,人民极其困苦。他向上司张纶报告,痛陈海堤利害,建议沿海筑堤。

这个提议坚持三年,终于打动张纶,奏明朝廷,仁宗调范公为兴化县令,全面负责修堰工程。

两年后,母亲病逝,范公辞官守丧,工程由张纶主持完成。一个油水丰厚的盐政官,放弃人人羡慕的肥缺,出任一名责任重大的县令,修筑河堤,改善地方,让我们想到焦裕禄带领兰考人民战风斗沙,改造盐碱地的壮举。如今,北起江苏阜(fu)宁,南到吕四,全长300公里的范公堤,犹在。

天圣五年(1027年),范公受南京留守晏殊的邀请,到府学任职。古往今来,有些搞教育的,脱离实际、罔顾苦难;脚不粘泥、眼高手低;照本宣科、人云亦云,讲一堆大道理,熬一锅饲料鸡汤,灌一脑袋浆糊。除了知识,范公更重视培育年轻人的精神气节,改善人心,振作风气。

他主持教务期间,每当谈论天下大事,辄奋不顾身、慷慨陈词,书院学风焕然一新。当时士大夫矫正世风、严以律己、崇尚品德节操,即由范公开始。

天圣七年(1029年)冬至,十九岁的仁宗皇帝准备率文武百官为章献太后祝寿。

范公认为混淆了家礼与国礼,提出反对意见——如果要尽孝,于内宫行家人礼节即可,若与百官朝拜太后,有损皇上的威严。文件流转到内廷,没有获得答复。范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公文直接递交太后,请求还政仁宗。

奏书入宫,再次石沉大海。当时,太后当家,挑衅她,无异于自寻绝路。

晏殊得知此事,大惊失色,这个人,我向朝廷推荐的啊。晏殊严厉地批评他:“过于轻率,不仅有碍自己的仕途,还会连累举荐之人。”范公据理力争,回复一封长信《上资政晏侍郎书》,详述自己坚定的立场。

他说:“侍奉皇上当危言危行,绝不逊言逊行、阿谀奉承。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言辞铮铮,千载之后,依然掷地有声。

政争之下,范公被迫离开京城,出任河中府通判。明道二年(1033年),太后去世,仁宗亲政,召范公还京。

此时,群臣猜度皇帝的心思,立即见风使舵,议论太后垂帘听政的过错。范公却力排众议,表态说,太后虽秉政多年,但亦有养护天子的功劳,建议朝廷掩饰她的过失,成全其美德。仁宗采纳了,命令,内外不得擅自议论太后之事。

对方权势熏天时,守道直言;身死力竭后,仗义维护。当年太后秉政,皇权衰弱,范公反对混淆礼仪,请求归政天子,是忠。此时太后仙逝,慈德犹存,范公提倡遵奉人伦,倡导秉持孝道,是义。若无忠义做一个人的脊梁,则人不足立;若无忠义做一个时代的内核,则时代不足取。

明道二年(1033年),郭皇后误伤仁宗,宰相吕夷简与皇后有仇,借机勾连一些大臣,劝告皇帝废后。范公当即进言,维护国母的尊严。经过多次谏争,惹怒吕相,外放地方。其后的四年,范公不停上书,不停战斗,斥责吕夷简狡诈,因言辞激烈,受到一贬再贬的处罚。曾写下“勇者处处是家乡”慷慨名句的梅尧臣也感到恐惧,专门创作了一篇文章,劝他少说话,少管闲事,自己逍遥就行。范公作《灵乌赋》,斩钉截铁表明鲜明的态度——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历史的天空之上,闪耀着璀璨的明星,照耀着我们的前路,提醒我们,人间正道是沧桑,绝不能受奴役而认命、被践踏而隐忍、遭掠夺而顺从。

范公忧国忧民,不图个人荣华富贵,从二十七岁进士及第到五十五岁主持新政,在漫长的官宦生涯中,每遇国家大事,他总是慷慨直言,九年间被贬三次。

每逢贬谪(zhé),时人称“光”,认为极其荣耀。第一次称“极光”,第二次称“愈光”,第三次称“尤光”。渐渐地,连司马光都不如他“光”了。

范公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任职地方期间,多次上疏议政。他反对兴建太一宫和洪福院,认为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他反对中央直接降敕授官,认为这并非太平治世的良策。

他反对罢免职田,认为官吏一旦衣食不足,清廉将变成污浊。有一年天下大旱,蝗灾蔓延。范公将灾民充饥的野草带回朝廷,奏请天子派人视察灾情,仁宗不予理会。范公直接质问:“如果宫中停食半日,陛下该当如何?”仁宗幡然醒悟,于是积极应对灾变。

你以为范公仅仅是一个在书斋里奋笔疾书的书生吗?不,他还是一位将首!

西夏的产业越做越大,屡次挑战宋朝的威严,侵占大宋的土地。

宝元元年至庆历三年(1038年-1043年),范公以龙图阁直学士身份,出任枢密副使,经略西北边防。他改革军事制度、调整战略部署、选拔狄青等军事人才,构筑以大顺城为中心、堡寨呼应的坚固防御体系。

西北战线固若金汤,西夏不敢进犯,李元昊向宋称臣。西北边陲谣曰:“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羌人称他为“龙图老子”,夏人称他为“小范老子”。时人论及朝野人物,认为他胸有十万甲兵!

庆历三年(1043年),范公出任参知政事(宰相),发起旨在富国、强兵、利民的新政。皇祐四年(1052年),改知颍州,范公扶疾上任,途中逝世,年六十四。朝廷追赠他兵部尚书、楚国公,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此为文臣的至高荣誉,曾国藩亦称文正。

沧海横流、星移斗转,转眼到了大明洪武年间,一名御史因言获罪,下狱论死。

按照律令,刑部将卷宗呈报朱元璋审定。出身苦寒的朱元璋,憎恨一切贪赃枉法的墨吏,厌恶一切盗窃偷食的硕鼠,大明朝开国之初,行政严苛、执法森严,贪污六十两银子的一律格杀。

同时,剥掉罪官的皮,塞上稻草,立在公堂上警示后任。太祖皇帝办了几起大案,动辄杀人数万。驸马走私茶叶,照杀不误。这样一个严峻锋利的人,没有谁指望他法外施恩。

想不到,朱元璋看了御史的姓名和籍贯,范文从、苏州人氏。

心中一动,急忙令人把犯官带到面前,激动地问道:“你是范文正的后人吗?”范文从道:“罪臣是范仲淹十二世孙。”

朱元璋仔细端详眼前之人,越来越温和欢喜。他命人取来五匹锦帛,御笔亲书十四个大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恭恭敬敬赠予范文从,说道:“免你五次死罪。”这位布衣天子,以九五之尊,向前朝的一位臣子致敬。这是朱元璋悲苦冷峻的一生中,屈指可数的温柔的一刻。

此时,范仲淹去世已经三百余年了。

蒙元至正三年(1343年),朱元璋十五岁,家乡爆发蝗灾和瘟疫,官吏非但不赈灾济困,反而变本加厉,横征暴敛。百姓走投无路,蝼蚁一般饿毙当道,病死沟堑,其中,就有朱元璋的父亲、母亲和大哥。如果,当时濠州钟离的主事官员,是那个站在汹涌危险的海水中,带领百姓修堤筑坝的范公;是那个带着野草进京请求赈济的范公,草民朱五四、陈氏、朱兴隆可能就不会在短短半个月内死去。

那时,孤苦无依的少年朱元璋,跪在亲人和无数百姓的尸身面前,仰天悲鸣。或许,他盼望过老天开眼,让范仲淹像金甲战神一样,从天而降,张开臂膀,保护天下苍生吧。

每一位父亲,都希望竭尽所能,留给子孙官爵和财帛,护佑他们福寿安康。但是,即使那些获得王侯尊位、丹书铁卷、世袭罔替爵位的功臣名将,能够庇护的,亦不过数代之内,在这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浪潮的冲刷,多少人国除爵削、身死名灭,化作一场泡影。同样是宋,秦桧之后,后人因一个秦字羞愧不已;仲淹之后,后人因一个范字荣耀非常。三百年后,还能凭借一生清白,让后人起死回生的,除了孔夫子,就是范文正吧。

朱元璋赦免范文从一事,出自清人赵吉士的笔记《寄园寄所寄》,真伪无从考证。但人们坚定地相信这是真实的,而不做深入严谨地考据。作者、编者、传者、读者、听者,都想把个暖心的故事讲下去。

范公一生,清澈直接,光明灿烂,炽烈若赫赫旭日。对百姓,他温和慈爱,好似三月春风;持正道,他金刚怒目,不愧重剑快刀。两宋以降,华夏遭受汹涌的地火,几乎灭族灭种,斯文扫地。我们这个民族,浴血而不死,百折而重生,不正是因为天地眷顾,赠与我们范公这样的人物吗?我们现在是人,不是禽兽,靠的什么?靠的是,范公这样,有伟岸风骨,又有专业水准,还有霹雳手段的人,守住底线,破除局限,一天天改善,一代代提升。

文正已去,不可追寻。文正虽去,正在追寻。范文正公,请接受我们热烈真诚的敬意。范文正公,请让您的精神,继续鼓舞和培养千千万万读书人,怀着赤子之心,去实践、去奋斗,造福我们的国家,回报我们的人民。

多年前,范文正公发出千古一问,微斯人,吾谁与归?今天,我用笔写下这篇文字,我们用行动写下无数的文字,庄重地回答——

大道无涯,吾道不孤。





原载于《云南财经大学报》第296期第八版


这是黄志鹏作为校友于2010年在校报发表的文章《我在财大N多事》,2022年9月,他接受云财记者团学生记者采访时,以这篇文章为基础,增加了更多关于母校的回忆,写成了下面这篇《我在财院N多事》,与小云彩们分享他与云财的故事。


我在财院N多事

如果让我重新填报志愿,我会说,好吧,一切照旧;如果让我再回来读书,我会说,算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是2000级仅有的两个拿到财经大学毕业证的学生之一,我是传媒学院第一个学生,我的本科读了6年,修了3个专业。从这点来看,你应该明白我是个有故事的学生。

2000年的财院,和2022年有点不一样,老校区和银杏区之间是一片荒地,长满了枯萎的蓖麻树和麦苗。今天,当你走过铜钱眼,到变形金刚图书馆看书,眺望某位给你挂科的老师的办公室时,不会想到你师兄师姐当年的郁闷。那时候两栋办公楼之间不会有水突然喷起来吓你一跳,却可能有兔子跳出来咬你一口。

就硬件条件来说,财院的规格还不如刚离开的高中;从软件条件来说,当时的财院只有50年历史,而我的高中已经庆祝完80周年生日。

我们想象的大学应该是楼很大、很旧、很厚重那种,大树遮透了天。老师,大学老师应该很老才对。财院的老师过于年轻了。没有几个人不在乎这些事,我可能是相对不在乎的几个人之一。

我不在乎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高考成绩。由于严重的偏科,总计300分的英语数学,才考了90分。这种成绩只能上专科。财院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后,邮递员才告诉我,我们这在全国都有名气、牛得不能再牛的县,竟然是边疆县。边疆县对于高考意味着,可以获得20分的加分。第二个原因是我想上军校,至于普通大学,我几乎不挑什么。专业?人力资源和中文没有任何区别,我只是在昆明找个睡觉的地方。

英语和数学才90分,意味着语文、历史、政治很牛,不然即使加200分也上不了大学。对了,我是个偏才,很偏的才。我在财会课上看历史,在计算机课上写小说。我的老师很宽容,他们不管我干什么,从这点上来说,他们对我的培育比教会我什么还大。

教《西方经济学》的杨树勋老师经常给我们讲理想、人文,他是我认为最像大学老师的人,因为他不年轻了。他让我认真听课,我说我弄不懂经济学里的数学,他说那你弄得懂什么,我说我能写东西。他让我随便写点给他看。我写了几百字,具体内容忘记了,当成作业上交,他没做评价。期末考试我得了60分。据说当年这门课挂科率是70%。法学院的谢明斌老师因为我在卷子上“乱写一通”,给了我99分,请我晚上到家里吃饭,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他抽的烟的牌子。语文教研组的赵晓红老师因为我对出了她认为历史上至今没人对得出的3幅绝对,到处宣扬我的才智——多年后,因为她的举荐,我才到了新闻传播系。

大多数时间,我坐在一教七楼补修英语、高数,重修几乎可以视为一种惩罚,时间是周末,顶楼风又大,老师也不喜欢我们,更重要的是要交重修费。

2002年,我更加厌倦这种生活,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但还不至于逃课,缺席是很不礼貌的,我做到每课必到以示对老师的尊重。11月,解放军“神兵天降”,一小队征兵官来到学校,他们准备从这里带走9个人。这时候我连续4年给军队的57份申请起了作用,我拿到了其中的一套军装。

于是我消失了,彻底地消失。我像一粒盐融在了大海里。我的连队驻地没有手机信号,我很少写信,几乎不联系任何人,惟一的一次是我在边防营区最重要的朋友,一只叫“小狗”的小狗呕吐不止,我打电话询问荆翡,请她在网上查询药方。

我在边防有一条小狗,我给它起名叫“小狗”。我带着它巡逻,坐在运兵车上,我吐出早上的米线,它也吐出早上的米线,别的兵看见了恶心得一起吐。我的床下是10公斤TNT炸药,窗外是人迹罕至的茂密从林。我经常枕着满箱的手榴弹在树下发呆,听着步枪射击的声音入睡,这两年我几乎忘了一切,不读书,不写东西。

2004年,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读大学。不是军校,是大学。我读过大学吗,没有?我只是在大学。我没读过大学。于是我退伍。

回到财院,这时候是财经大学了,身边都是陌生人。我的同学刚刚离开。从老百姓变成士兵只要3个月,从士兵变成老百姓可能要30年。我穿着迷彩服——因为匍匐训练,在树林里穿行,已经破损掉色了,孤独地走在喧闹的校园。孤独,即使整个连的兄弟出去巡逻,我一个人在数千里深的林海中站夜岗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这时候我看到了赵晓红老师,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是我在这个学校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两年了,我很少说话,到城市里不会走路,人一多就心慌。我站在她跟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说了很多,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怀疑自己丧失了与人交往的能力,事实上,我基本不能像以前一样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了,拿起笔几分钟都写不了一个字。赵老师说她调到2001年成立的新闻传播系了。

于是我决定到新闻传播系读书。

是的,我到新闻传播系的惟一理由是这里有个熟人,一个对我有知遇之恩的熟人。

办理转系的手续很繁琐,好在有征兵前教育部门的承诺,赵老师帮忙引荐,新闻传播系接收了我。我对尹雯老师说,系里应该把第一号毕业证给我,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系。

现在的尹老师经常说我好话,第一次见面我给她的感觉却非常糟糕,我在教室里抽烟,她进来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教室抽烟,这是教室,你是哪个班的?我说,我哪个班也不是,整个系每个班的课我都在上。

上课的时候她喊我回答问题,出乎她的意料,和大部分慢腾腾的学生不同,我像弹簧一样弹出来,同时答:到。

后来我几乎参与尹老师组织的所有活动,7点钟准时听她讲《论语》,我慢慢从士兵变成了学生。

我用1年零6个月的时间读完4年的专业课,完成了人力资源、广告、新闻的学分,以最佳论文完成答辩——这是熬若干个通宵,修改18次才有的结果。这让老师们惊诧,然而对于士兵而言,太过于平常了。在这个学校,我没有真正喜欢的专业,但我已经能读好每一个专业。

庞玉琨老师和彭玉娟老师推荐我到《南方周末》实习,到报社的第一个星期,我给杨树勋老师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在他当年给我们讲到过的报社。李华老师为我推荐了工作岗位——武警消防部队。我从一名差学生变成了一名好学生,但我还是除了当兵什么也不会。还是回到军队吧,一生做一件事就够了。

我怀念学校,她和边防的连队一样,是我心中的圣地,她的地位,超过了我的老家。但我不想回来,故地莫重游,不是你对我失望就是我对你失望。学校和军队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论你付出过什么,如何挚爱,当你离开,故人凋零,没有谁会记得你的故事。

最初几年,每次出警救出一个人,我就会给老师们发短信,表达喜悦。现在我不发短信了,沉默是因为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有一年,听说财院的老办公楼失火。作为从这个学校走出来的消防队员,这把火烧去了我的一些记忆——当年一位年轻的老师和她的先生就在这栋楼里和我畅谈人生。

如今,楼不在了,但老师们给我的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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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 | 钱沁荻

图片 | 张雨涵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封面图 | 张振宇

排版 | 张振宇

实习编辑 | 张振宇

编辑 | 张薇 吴炳昕

终审 | 李晓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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